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柴禾

来源:丰都县融媒体中心 浏览量:2405 更新时间:2025-12-15 16:41:27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□ 冰泉


看见乡村的炊烟,就想起故乡的土灶与柴禾。那缕在晨雾里悠悠升起的青烟,是刻在记忆深处的炊烟密码,一唤,便能牵出满院草木香与烟火气。



天刚蒙蒙亮,瓦房错落的村落便醒了。星罗棋布的屋顶上,袅袅烟雾次第舒展,家家户户开始煮早饭了。灶里烧的是寻常草木——作物秸秆燃得快,树枝树皮耐得久,竹丫竹叶添得急,凡能发热发光的,在这时都会派上用场。


“锅里有煮的,灶里有烧的。”是当年农家最实在的心愿,也是日子兴旺的模样。为了守住这“灶里有烧的”,每户人家都会辟出一间宽敞屋子当灶房,大半空间堆着柴禾:树枝树叶、杂草、枞毛子是日常煮饭用的“毛毛柴”,蓬松易燃,却不经烧;而紧实的树柴块、树疙头是“硬通货”,要留到过年过节、红白喜事才舍得用。硬柴火势旺、不熄火、持续时间长、保温力强,一鼓作气,稳稳托住筵席的热闹。尤其是大年初一煮汤圆,非得靠它烧出满灶红火,才衬得上团圆的光景。



那时农村人口多,柴禾消耗量极大,像是永远填不满的胃口。包谷秆、麦秆、高粱秆、黄豆秆,晒干后捆成紧实的垛,码在后阳沟的屋檐下,像列队待命的士兵;路边、地里的野草,扯来抖净泥巴,挽成小把晒干,在地坝边堆成圆滚滚的草垛;不成料的杂树,锯成两尺长的段,劈成方方正正的柴块,在院坝边架成“井”字或“三角”形,任风风干,再码到阶沿上;竹桠则挽成小把,堆在灶门口,随用随取。更细心的人家,会用稻草盖房顶、玉米秆扎篱笆,专门搭一间草房,把柴禾妥帖存起来,像守护粮食般珍重。


为了这口灶,父亲总在严冬里进山。飞雪飘飘的日子,他背上背篓,扛着锄头与开山斧,钻进密不透风的山林找树疙瘩——那是树木砍后埋在地下的老根,紧实得像块铁。他先用锄头刨开硬邦邦的泥土,再用开山斧斩断盘根错节的须根,动作慢得像绣花,却藏着一股韧劲。费九牛二虎之力挖出的树疙瘩,背回家后,还得用堑子剔净泥土,再用开山斧劈出裂口,嵌进楔子,抡起大锤狠狠砸下去,把绵扎的疙瘩一分为二、二分为四,风干后收着,等重要日子派上用场。


我和小伙伴们,也常跟着凑“柴禾热闹”。冬天天寒,却挡不住我们找柴的劲头——背上背篓、拿上刮扒(捞柴的工具),呼啦啦向山梁进发。晨曦刚漫过山头,山林里裹着轻纱似的薄雾,阳光透过树冠,在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斑。爬过一座山、趟过一条河、越过一道田埂,二十来分钟便到了松林。翠绿的松针在风里撒欢,绛紫色的枯叶飘落在草丛中,像撒了一地缩小版的猪肝。我们脱了鞋,光着脚丫爬上笔直的松树,使劲摇着树枝,成熟的松针便飘飘扬扬落下,铺成棕色的软毯。再用刮扒一伸一缩、一俯一仰地拢成堆,一层层塞进背篓,摁得紧实,没装完的就抱在背篓顶上,用绳子捆牢。有时背到半路,顶上的松针垮了,又得重新装,来回折腾好几回,却没人喊累。不一会儿,一篓篓冒尖的枞毛子排在树下,像起伏的小山,在寒风里飘着淡淡的松香,也盈满了我们的希望。回程时,你帮我把背篓提上肩,我帮你把绳结勒紧,一群人叽叽喳喳像麻雀,哼着跑调的歌,浩浩荡荡把“温暖”背回家。


有天夜里刮大风,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满脑子都是林子里该吹落了不少枞毛子。天刚露鱼肚白,我就揣着期待背上背篓往松林跑。果然,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,不用扒不用拢,直接抱进背篓就能回家,那天的喜悦,比捡了宝还兴奋。


还有一回,生产队长要赶任务,中午不停工,让每家派一人回家煮饭。我跑回家淘好米下锅,才发现灶门口空空的,连一根柴都没有!急得我团团转,突然瞥见院后的竹林,灵机一动,赶紧撮回一篓竹叶,凑凑合合烧了一顿饭,总算没误工。


那时的柴灶多是罗汉灶,灶膛空旷得很,既费柴又费时,还没烟道和烟囱。灶门口挂着个黑黢黢的鼎罐,常年烧着热水,供一家人洗脸洗脚。一到下雨天,烟子在屋里乱钻,呛得人眼泪直流、咳嗽不停,尤其是在锅台边掌勺的人,煮一顿饭得跑到门外换好几回气。煮饭时熄火是常事,熄火后烟雾更浓,拿吹火筒一吹,灰尘满屋飞,锅盖上、灶台上、头发上、衣服上全是灰。屋梁上还结着厚厚的“阳尘吊”(油烟与灰尘凝结的硬块),时不时掉下来,要是掉进锅里,可真是“一粒耗子屎搅坏一锅汤”。有年春节,母亲煮汤圆招待客人,正舀着,一坨阳尘“咚”地掉进锅里,她尴尬得红了脸,只能悄悄把沾了灰点的汤圆拣出来,自己吃掉。


后来,政府派了技术人员到村里,把罗汉灶改成了省柴灶、节能灶、无烟灶——砌了烟道和烟囱,缩小了灶膛,能把热能攒住,灶房也变得干净清爽。做同样一顿饭,能省三分之一的柴,还能缩短二十分钟时间,乡亲们摸着新灶,笑得合不拢嘴。


为了彻底解决柴源问题,政府还推广沼气池。我曾在屋后的泡沙石地上,用堑子一凿一凿挖了个汤罐形的沼气池,填进人畜粪便和杂草,盖严实等着产气,却没能成功。隔壁的大全比我巧,用竹片编了个大筐,里外抹上水泥当沼气池,加料后居然成了,一扭开关,绿莹莹的火舌就舔着锅底,煮饭炒菜又快又方便,还安上了沼气灯,晚上屋里亮堂堂的,比煤油灯舒服多了。


多年后再回故乡,却寻不见那缕熟悉的炊烟了。连偏僻的村里都通了天然气,乡亲们煮饭用电饭煲,炒菜开燃气灶,林子里的柴禾堆得满山满坡,也没人再去打理,那些曾经堆满柴禾的草屋,早就被崭新的小楼房取代。站在村口望着家家户户的亮窗,我忽然明白,消失的炊烟与柴禾,不是被遗忘了,而是变成了日子里更暖的模样。它们藏在天然气灶的蓝色火焰里,藏在电饭煲的保温灯里,藏在乡亲们不用再为“灶里有烧的”犯愁的笑容里。


风掠过肩头时,我好像又闻到了当年的松香,又看见了那篓冒尖的枞毛子。原来,乡愁里的柴禾从未离开,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,守着故乡的烟火,守着我们越来越好的日子。


(作者系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、丰都县作家协会会员)


编    辑:彭荣庆 

编    审:林雪琴 

副总编:张建华 

总    编:周雄兵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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